李白五古《自巴东舟行经瞿唐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》读记
(小河西)
李白首次出峡后,或暂居江陵。后便因故返夔州(李白家人在夔州有生意)。据此诗,李白在夔州期间,曾自夔州穿瞿塘峡游巫山。时间当在首次出峡的冬末或次年春初(“积雪照空谷”)。
巴东:指夔州,隋为巴东郡。非指天宝元年始称巴东郡之归州。【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:“夔州,下,隋巴东郡。武德元年改为信州……又改信州为夔州……天宝元年改为云安郡……乾元元年复为夔州。”“归州,隋巴东郡之秭归县。……天宝元年改为巴东郡。乾元元年复为归州。”】瞿塘:瞿塘峡。自奉节白帝城至巫山大溪镇约八公里的江峡,为长江三峡之西段。【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48:“瞿塘峡在州东一里,古西陵峡也。连崖千丈,崩流电激。舟人为之恐惧。”】巫山:指巫峡两岸之山。《方舆胜览》卷57:“巫峡,在巫山县之西。……有十二峰,上有神女庙、阳云台,高百二十丈。”巫峡在瞿塘峡东,唐属夔州巫山县。
自巴东舟行经瞿唐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(李白)
江行几千里,海月十五圆。始经瞿唐峡,遂步巫山巅。
巫山高不穷,巴国尽所历。日边攀垂萝,霞外倚穹石。
飞步凌绝顶,极目无纤烟。却顾失舟壑,仰观临青天。
青天若可扪,银汉去安在?望云知苍梧,记水辨瀛海。
周游孤光晚,历览幽意多。积雪照空谷,悲风鸣森柯。
归途行欲曛,佳趣尚未歇。江寒早啼猿,松暝已吐月。
月色何悠悠,清猿响啾啾。辞山不忍听,挥策还孤舟。
【注释】几千里、十五圆:李白自故乡出峡至江陵,又自江陵返夔州,江行数千里,历时十五个月。(古诗中“月”常涉思乡。李白以月圆次数计算离开家乡的时间。)
巴国:古巴国。《山海经-海内经》:“西南有巴国。”《华阳国志-巴志》:“其地东至鱼复,西至僰道,北接汉中,南极黔、涪。”“巴子时虽都江州,或治垫江,或治平都,后治阆中。”
穹石:大岩石。《上林赋》(汉-司马相如):“触穹石。”李善注引张揖曰:“穹石,大石也。”《望庐山瀑布》(李白):“飞珠散轻霞,流沫沸穹石。”
失舟壑:藏舟失舟的山谷。《庄子-大宗师》:“夫藏舟于壑,藏山于泽,谓之固矣。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,昧者不知也。藏小大有宜,犹有所遁(失)。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,是恒物之大情也。”
扪(mén):摸。《说文》:“扪,抚持也。”《石门山》(梁-丘迟):“扪天倒明玉,蔽地泻隋珠。”《奉和骊山高顶寓目应制》(唐-李峤):“忠臣还捧日,圣后欲扪天。”
苍梧:古地名。《淮南子-修务训》卷19:“南征三苗,道死苍梧”。《新亭渚别范零陵云》(齐-谢朓):“云去苍梧野,水还江汉流。”李善注:“《归藏-启筮》曰:有白云出自苍梧。”
瀛(yíng)海:大海。《玉篇》:“瀛,海也。”《论衡-谈天》(汉-王充):“九州之外,更有瀛海。”《杂诗》(晋-张协):“人生瀛海内,忽如鸟过目。”
孤光:远光。《咏湖中雁》(梁-沈约):“群浮动轻浪,单泛逐孤光。悬飞竟不下,乱起未成行。”张铣注:“孤,犹远也。”《发后渚诗》(南朝宋-鲍照):“孤光独徘徊,空烟视升灭。”
悲风:凄厉的寒风。《杂诗》(晋-张华):“繁霜降当夕,悲风中夜兴。”曛:《晚出西射堂》(南朝宋-谢灵运):“晓霜枫叶丹,夕曛岚气阴。”暝:《石壁精舍还湖中作》(南朝宋-谢灵运):“林壑敛暝色,云霞收夕霏。”吐月:《登寿阳八公山》(梁-吴均):“疏峰时吐月,密树不开天。”
悠悠:指忧思。《终风》(诗经):“悠悠我思。”《赠枣腆》(晋-石崇):“寂寂守空城,悠悠思故乡。”
清猿:猿。因其啼声凄清,故称。《竟陵文宣王行状》(任昉):“清猿与壶人争旦。”张铣注:“清猿,谓猿鸣声清也。”啾啾:象声词。《九歌》(屈原):“雷填填兮雨冥冥,猿啾啾兮狖夜鸣。”《水经注》卷34:“每至晴初霜旦,林寒涧肃,常有高猿长啸,属引凄异。空谷传响,哀转久绝。故渔者歌曰:'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泪沾裳。’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共二十八句。首四句写登山前经历。江上行程已几千里,海上明月已十五次圆。首先经过瞿塘峡,随之登上巫山巅。接着六句写登山。攀登巫山之路似乎没尽头,巴国山川全部历历在目。像在日边攀援藤蔓,又像在天外倚着巨石。飞步登上巫山山顶,极目远望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烟。“却顾”六句写山上远望。回头看是庄子所言藏舟失舟的山谷,向上看已临近青天。青天如果可以手摸,银河到哪儿去了?南望看白云飘浮,知道是苍梧;东望识得东流江水,仔细辨别浩瀚的大海。【此时有“南穷苍梧,东涉溟海”的想法。引自李白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。】“周游”八句写归途。游览到日光西斜,游赏的幽意还很多。积雪映照空空的山谷,凄厉的山风吹响稠密的枝柯。踏上归途时已是黄昏,此时游兴依然未歇。江上寒冷山猿早早啼叫,黄昏的松林间吐出一轮明月。末四句表达游兴未尽的遗憾。皎洁的月色让人忧思,山猿长啸“空谷传响哀转久绝”不忍卒听。不忍听啊匆忙下山,快马加鞭回到孤舟。
【参考文献】文幸福《李白《自巴东舟行经瞿塘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》诗之写作年代及其离乡出蜀考》《中国李白研究》(2006-2007)会议论文集
吕华明《李白《自巴东舟行经瞿塘峡登巫山最高峰晚还题壁》新考》《船山学刊》2000(0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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